在这本书里,正式确诊空心人
在这本书里,正式确诊空心人
前两天是处暑。这意味着,一个漫长的季节,终于要结束了。
(资料图片)
这个夏天,过得可真不容易。
有史以来最炎热的天气,离了空调房,走两步人就烤化;暴雨一下就是三天,顶着雨上班,下半身全被打湿;周末熬个夜玩手机,玩到天旋地转,是低血糖,还是高血压?哦,原来地震了。
活力和意志似乎都被极端天气剥夺,空闲时间,就在冷气下摊着。短文字、短视频,社媒app来回切换,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屏幕,刷新到时间尽头。
深夜两点,垂死病中惊坐起:这空虚的一天,这虚掷的一日,又过去了。
还真是活成了小说主角的样子。只不过是余华——的塔斯马尼亚兄弟理查德·弗兰纳根写的小说,《幻梦中涌动的海》。
这本来自澳大利亚的书,凭什么能演我?
在这本书里正式确诊
「消失症」
完美现代生活里,一个完美的现代主人公。直到某刻她发现:她的手指、乳房和膝盖消失了。
而我也消失了。
上班、下班。起床通勤做饭洗漱睡觉。最想抓住的现代人生,从指间溜走;生活不过是日复一日,又回到原点。
单调的循环中,我的一些美好品质,我的社交礼仪,还有美好的品德、美好的性格,甚至是灵魂都消失了。
「空心病」
我好像生病了,发一场浑浑噩噩的高烧。
没有目标,没有意义感,没有对实体生活的感触。笑容、泪水,似乎都朦朦胧胧,和我远隔一个屏幕的距离。
生活在当下,但当下究竟是什么?
是一个空心的旋涡,我只是越来越深地陷入其中。不断往里面跌落的空虚感。
你明白吗?这种感觉永远不会停止。
「手机瘾」
人生不过是一场长长的杂耍表演。
大家相对而坐,表演完美家人,完美恋人,完美学生,完美员工。其乐融融演了一整天,终场谢幕时,最后渴望回去的,却是每个人手机里的狭窄空间。
她觉得自己的心比一部手机更小。
这是现代最为伟大的发明。厂商巨头们打破脑袋,而我只负责快活。灵魂的麻醉剂!食物假日微笑人群购物。
那才是唯一不被人打扰的个人生活,那个完美的孤独所在。
······
光鲜亮丽的现代生活,就像空茫大海之上的浮冰。要仔细去看,才能看到内心被撕扯、碰撞出的裂痕。
“我们生活在一个奇怪的、睡梦般的旋涡中,半梦半魇。我想尝试与之对话,尽我所能地描述这个世界。”
——理查德·弗兰纳根
谁都有感到脆弱的时候
安娜觉得自己有时候非常脆弱。
母亲生了重病,陷入昏迷,她不得不辗转于病房、工作和个人生活之间,在每一个岔路口,就母亲的生与死,和两个弟弟一遍又一遍艰难地抉择。恋人不听她说话,深夜里,她只能背过身去,把自己的烦恼悉数咽下。小时候粘人的儿子,却长成了电子游戏的俘虏:空荡荡的家里,只有大片的沉默,和疯狂敲击键盘鼠标的声音。
有一天,她突然发现,自己的一根手指消失了。就像一种新的传染病,这种莫名其妙的病症,开始在她认识的人群、乃至所有人之中蔓延。
奇怪的是,似乎只有安娜一个人,意识到了消失的存在。其他人对此事毫无察觉。没有人注意,没有人抬头看。所有人都在看手机,搜索、点赞、添加好友、评论、发送表情、取消、删除好友、划动、翻页,渐渐被改写为一个新的人类个体。
她明白了。只有她看见了别人的消失,因为只有她,看见了别人。
她的大弟弟口吃,画画的事业失败,靠捕鱼为生。小弟弟终生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中,从来做不了自己。母亲为家庭付出一生,在病重时,陷入儿女以爱为名,精心构筑的完美地狱。
谁都有感到脆弱的时候。
重要的是,我们能去看见彼此的孤独。
我认为关于写作最重要的是,它应该提醒人们他们并不孤单。我想,仅这一点就能证明写作的意义。
我认为真正将我们这个时代区别于其他时代的东西,实际上不是技术,也不是我们正在经历的危机,而是它鼓励我们生活在可怕的孤独中;我们感到孤独,不允许自己变得无能,又通过孤独剥夺自己的权利。我认为写作是我们找到彼此的一种方式。
小说应该像卡夫卡所说的那样,成为一把“打碎内心冰冷大海的斧头”,让人们再次看见这个世界。
我们手中,并不是空无一物
澳大利亚国宝级作家、布克奖得主之外,关于弗兰纳根,可以讲述的还有很多。
他出生在澳大利亚南部的塔斯马尼亚岛,祖辈是流放犯人、农民,渔人。他从只有八百人的小镇里走出,进入牛津大学,成为一名作家。
毕业后,弗兰纳根回到小镇,开始从头书写一切:在他之前,这里无人写作;在他之后,这里处处故事。
2014年,他以《深入北方的小路》一书获得布克奖。有媒体问他,拿了奖金后,会用来做什么?“生活。”他说。
他的确继续着,写下一本又一本书。写作就是他的生活。
弗兰纳根接受采访片段
从发表首作《河流引路人之死》起,近三十年过去了。在这恍如永久、又恍如一瞬的年月里,发生了很多事。丛林大火,气候危机,一场真实的疫情。“美丽旧世界”正在消失,很多曾经坚固的都烟消云散。但一个作家、一个人年轻时的心,在那触摸得到的纸页之间凝结,避过时间的磨损,等待在隧道的另一头复现,坚固如琉璃,焕然簇新。
而现在,他只需要为这颗心,找到一种声音,以及一种聆听。
弗兰纳根去了一个小岛,每天听着海潮涌来,然后退去。一天天过去,这个声音终于有了形状,之后逐渐清晰,无比清晰。
在这个时代,当我们面临生存威胁时,我想要找到一种语言,来表达我对世界正在消失的悲痛,与此同时,也用这种语言表达可能性和希望。我时常感恩于身边发生的奇迹——微风拂面、季节交替、朋友相伴——随着年龄增长,我愈发为这些寻常之事感到惊叹。
的确,在这个关于消逝和消失的魔幻现实主义故事之中,只要还能观察、思考、触摸触手可及的生命与风景,现代人就依旧能拥有语言,拥有爱与尊严的可能性。
我们手中,从来都不是空无一物。
空茫的黑色海洋之上,那些由记忆染上颜色的气泡,并不完全凝固,而是流动的。下一步是什么形态,总还是取决于自己。
心怀美好,哪怕碎裂,也能一块块重新拼凑绚烂、重构幻梦,涌动如大海。
封面图来自Unsplas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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